原文
子路曰:“卫君待子而为政,子将奚先?”子曰:“必也正名乎!”子路曰:“有是哉?子之迂也,奚其正?”子曰:“野哉!由也。君子于其所不知,盖阙如也。名不正则言不顺;言不顺则事不成;事不成则礼乐不兴;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;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。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,言之必可行也。君子于其言,无所苟而已矣。”
子路问孔子:卫君希望您出山执政,您会先从哪些事情着手呢?
这里的卫君,是卫出公姬辄。当时子路在卫国,为卫国大夫孔悝家宰。孔悝的父亲,就是《论语》前面提到过的孔文子——子贡问曰:“孔文子何以谓之‘文’也?”子曰:“敏而好学,不耻下问,是以谓之‘文’也。”因为子路是孔文子家的家宰,所以孔文子去世,子路还和孔子商量他的谥号,定了“文”字。
孔子回答说:先正名吧!
子路一听就急了:有这么做的吗?老师也太迂了吧!这名,怎么正啊?
子路跟老师说话这口气,有点不对劲!直接说老师“迂”!就差没接着说出个“腐”字!他是不是潜意识里,因为领了君命,把自己当面试官了,说话口气也大了。“迂”,也解释成远,老师您扯得太远了吧!
卫出公得位不正,孔子说要先正名,就是说你要先解决政权的合法性问题。子路说老师您扯得太远,就是说这政权的合法性问题,解决不了,或者说,只有姬辄自己下台才能解决!这不是扯得太远了吗?这“面试”肯定是通不过啊!所以子路急了,对老师不尊重的话,也就脱口而出。
这事,咱们还必须扯远一点,不扯远,就扯不清!
上文说过,卫出公的父亲蒯聩,本是卫国太子,蒯聩的父亲卫灵公,夫人就是著名的南子,之前“子见南子”那个南子。南子和宋国公子宋朝私通,卫灵公不计较,蒯聩却觉得耻辱,想刺杀南子。阴谋败露,蒯聩逃亡。卫灵公死前,曾经对他的小儿子郢说:我将来让你继承君位。郢不接受,不愿参与君位之争。所以卫灵公临死前,并未正式废除蒯聩的太子之位,也没立新的太子。卫灵公死了,南子要立郢,郢还是不接受,说:“亡人太子蒯聩之子辄在也,不敢当。”就算太子流亡了,他的儿子姬辄还在,我不敢当。南子没办法,就立了姬辄。这时候姬辄还小,最多十岁左右。蒯聩要回来奔丧,当然也要以太子之名继位。卫国发兵,拦着不让他进来。南子是卫国“实际控制人”,让姬辄“以王父命拒父命”,称爷爷为王父,对亲生父亲就不认了。卫国宗庙祭祀,和出政施令,都称灵公为父,不认蒯聩。
所以姬辄之名,蒯聩之名,灵公之名,各种不正,全乱套了。但这已经乱了好些年了,现在是姬辄要请孔子您老人家出山。您要他正名,这正得了吗?您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?子路跟老师急了,脱口就说老师迂腐。
“野哉!由也。”你放肆!你粗野!孔子骂子路了:“君子于其所不知,盖阙如也。”君子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,就暂时存疑,以待考问。我说的话,你不理解,你可以问我,怎么张嘴就说我不对呢!
这个毛病啊,我们也有,经常我们抨击一件事情,不过是因为我们不懂,却不能做到不懂就问,常常表现出不懂就骂,要自省!
孔子接着说:“名不正,则言不顺;言不顺,则事不成。事不成,则礼乐不兴;礼乐不兴,则刑罚不中;刑罚不中,则民无所措手足。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,言之必可行也。君子于其言,无所苟而已矣。”
为政之道,就是名分先正,然后施政才有合法性。正名,才有正义。君主制的王者,父死子继,以孝治天下,所以以父子之伦为重。如果自己父子之名就不正,如何正一国之父子?自己没做到的,要求别人做到,自己忌讳谈论的隐私,却要求别人做行事准绳,这没法说呀!礼乐刑罚,是国之大事,而礼莫大于父子之孝,乐莫大于父子之和,刑罚莫大于不孝,这三条你都有问题,你干什么事,你也干不成!所以名不正则言不顺;言不顺,名实不符,言行不一致,事就干不成;做不成事,什么事都苟苟且且,社会就没有伦理秩序,就不能兴礼乐;礼乐不兴,则法度乖张,小人得志,君子遭罪,那刑罚也不中。刑罚不中,就是选择性执法,人们不知道怎么能行,也不知道怎么不行,说你行,你就行,说你不行,你就不行,则人民无所适从,手足无措,没有安全边界,不知道哪儿能安身,也不知道哪儿能躲避。
“所以呀!”孔子说,“名不正则言不顺,理不直则气不壮,不可收拾。君子之名,一定是光明正大,说得明白的,不仅说得明白,理直气壮,而且一定做得成事。君子对于自己以什么名,说什么话,是绝对不会马虎苟且的!”张居正说,一事得,则其余皆得;一事苟且,则万事都苟且。若一国上下,万事都扭曲苟且,那还谈什么治国呢?
孔子这番宏论,震古烁今,不能名正言顺,个个浑水摸鱼,则一国手足无措,人人都不安全。
名正言顺,也是一个语言哲学问题。词语是能动的,词语不仅说事,也做事。先有那词,然后有那事,这也是历代执政者,或者要夺天下,要建政者,最关心的国之大本。
那么问题来了,孔子准备如何为卫国正名呢?《论语》没有记载,或许孔子子路师徒二人,也没有就这话题再往下谈。于是,后儒就讨论了两千多年,孔子怎么给这卫国正名。朱熹引用了胡安国的注,说蒯聩欲杀其母,得罪于父,姬辄据国拒父,都是无父逆子,都不可能名正言顺。如果孔子执政,以正名为先,一定将事情本末,告诸周天子,请教各方诸侯,共立公子郢,则人伦正,天理得,名正言顺而事成。孔老师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,子路却不明白啊!
胡安国这个方案,万万不可行,孔子也不可能有这方案。这方案说出来,隔墙有耳,孔子和子路自己性命都难保,更不用说,子路是代表姬辄来找老师的。
有人提出第二个方案,姬辄迎回父亲,让蒯聩继位,他做太子。这样或许是最名正言顺的?但这也不可能,南子不会答应,姬辄也不会答应吧。
那孔子的方案到底是什么呢?或者,孔子他老人家有什么办法,让姬辄名正言顺呢?
绝对没有,也不可能有。如果有可能有,子路自然会请“老师教我”了。此事根本就无解。孔子实际上是拒绝出山,不愿参与。子路也明白,没法往下谈了。
很多事情都是这样,你前面做下了,后面就无解了。有人不明白这道理,不懂得世间有无解之事,老想求解。他的“解”,就不仅解不了,还反而会带来新的问题。所以看见不对的事,一开始就不要参与。
但无解,是人无解,时间会给出他的解。卫国名不正言不顺的状态,后来是怎么发展的呢?又得回到孔悝家事说起。孔悝的母亲,孔文子的妻子伯姬,是太子蒯聩的姐姐,孔文子死后,她就跟一个长得很帅的仆人浑良夫私通。蒯聩利用了这层关系,说服浑良夫支持他政变,答应事成之后把伯姬嫁给他。于是蒯聩和伯姬,以及浑良夫合谋,于卫出公十二年(公元前481)劫持了孔悝,胁迫他参与政变,孔悝屈服入伙,政变成功,卫出公逃亡。蒯聩继位。子路就死于此次政变。蒯聩夺权后,第一个杀了南子。策动政变的关键功臣浑良夫,也被他杀了,大概他并不愿意自己的姐姐嫁给一个家奴。
蒯聩在卫国君位上也只坐了三年,就被赶下台,流亡中被杀。姬辄于一年后回国复位。
“名不正,则言不顺;言不顺,则事不成”。这道理,孔子懂,公子郢懂,但是子路不懂,蒯聩不懂,姬辄不懂,伯姬不懂,浑良夫不懂,为什么呢?因为利令智昏,心存侥幸。
蒯聩发动政变,子路本来在城外,他若直接逃回鲁国,还可再侍奉老师,但他要主动回去求死,他说食人之食,不避人之难。胡安国评论说:子路知道食人之食,不避人之难为义,他怎么不知道,吃姬辄之食,本身就是不义呢?
凡事开头开错了,往后怎么你也对不了。子路自以为是慷慨就义,但是他这义,也是名不正言不顺,因为他的主公是孔悝。孔悝在政变中站队已经跟了蒯聩。子路忠于姬辄,便已经背叛了孔悝。下令杀死子路的,正是新君蒯聩。当初老师说名不正则言不顺,他说老师扯远了。而他自己,却没逃出这名不正言不顺的魔咒。老师教他君君臣臣父父子子,他也没学懂,那君已经不君,你如何能臣?你赶紧跑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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